十月之末,晚霞不闻,只见寒露。
稀稀拉拉的下着小雨,实时吹来的微风从雨滴间隙中更显冰冷,只是冰冷的不仅仅是雨水,还有他的面颊。
“兄台,为何你不进来?”,屋檐下一位剑客双手环抱,一柄破剑松垮的别在怀里。
雨中人并不答话,他连动都没动一下。雨水依然从眉间滑落。
“倘若我是你,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在这样的地方受到风寒,因为这里不但没有人能医治你,还有很多猛兽,等着你倒下。”剑客虽然说的轻松,但他说的不无道理。
云阙山乃云阙门所在,此帮派专门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,倘若只是一些毛贼,江湖人士自然不会放在心上。可是自龙头老大贺敬之以下,五大堂主,各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,不但武功高强,更传说是凶神恶煞阴狠务必。
长久以来,官路不同,商人不行,若非有急事,江湖侠客也不会妄自来过。
“你的话很多”冰冷的面容未动,但话音已出,此人面有清须,身材消瘦。眼睛在这样深秋的晚上更显朦胧。
“兄台不如进来叙话,我倒是有些话可以说上一说。”剑客转身走进棚屋,把门给他留了出来。
他踌躇了一下,跟着走了进去。棚屋是周围樵夫歇脚的地方,所以虽然空无一物,确有些脏乱,柴草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地上。剑客用脚来回扫了扫地,把脚下清理一番。
剑客把手放到背后,坐在地上,把剑横放在眼前。”在下本来是一介书生,可惜多次上京赶考均落榜,认识了一帮江湖朋友,于是做了些替人跑腿的勾当,如今路过云阙山,阁下呢?“
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?”他似乎有些心事,精神一度有些紧张,而且不想说太多话。
“诶,那正好,阁下自不必说,让在下猜上一猜。”剑客右手托住下巴,仔细观察了他。从上到下,从眼到手。似乎什么都看透了,点了点头,然后说:“阁下是个裁缝?”
“哼”他居然笑了“何以见得我是个裁缝?”
“阁下裤子上有个补丁”剑客站了起来,指了指他的屁股。
“哦?”他回头看了下自己。
“这个补丁很讲究,这个补丁跟这件衣服是一样的质地。”,“如果专门找这样的布料来补这件衣服,如果是一般人,会觉有些浪费,倘若是有钱人,又不可能去补一件坏的衣服。只有一个裁缝才会这么做。”
“哈哈哈!兄台不但眼光炬厉,更是聪慧”,他又转了一圈,说:“没错,我就是个裁缝,那你在猜猜我从哪来要去哪?”
“嗯嗯,这到要让我先问几个问题,当然我不会直接问你从哪来,要去哪”剑客看了看他。
“好”
“阁下可是为了财才离开家乡来到此地?”
裁缝很快的回答道“没错,是为了财”
“一个裁缝,本应该在家乡经营一份家业,如今为了财离开家,那只有一个可能了?”剑客敲了敲自己的头。
“嗯?什么可能?”裁缝开始想听剑客接下来要说什么了。
“上门替人量身做衣,而且这个人非官即富,不然不值得你大老远跑来。”
“嗯,有道理!”他又笑了笑。
“那我再猜猜你要替什么样的人做衣服?”
“好”他点了点头。
剑客定了一下神,大约一盏茶的功夫,又看了看棚顶,雨水从棚顶滴答滴答的漏了下来。
他皱了下眉头。似乎等的有些着急。
“你是为了一个大姑娘做嫁衣!而且这个大姑娘还是个丑八怪!”剑客伸手指了下门外。
他哈哈一笑:“我是一个给丑八怪做嫁衣的裁缝?哈哈哈,你说的太有趣了”
剑客皱了下眉:“我猜错了么?”
“没错!”只听屋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。
他和剑客都转身看去。只见一个女子从外走进。女子忽略了二人的惊讶,把梭笠摘下,只见她一身细贵装扮,手持一把嵌宝石宝剑,在这样一个冰冷的雨夜,倒是带来了一丝温暖。
剑客忽然就笑了:“难道这位裁缝兄台就是给你做嫁衣的吗?哈哈哈”
女子忽然脸上怒气迸发,略显红晕。只是这怒目下,却更让她的秀美更胜一筹。姑娘不但不丑,简直貌若天仙。
裁缝抽动了下嘴角:“阁下说笑了,虽然在下是一个给丑姑娘做嫁衣的裁缝,却不是给这位美丽的小姐。”
女子本来怒气的红晕,听见他称赞自己,又有些娇羞,那红色反而更浓了。却又更艳丽了一些。
“你这家伙,明明应了本小姐的要求,又拿了钱,为何事没办完,也不说一声,人就走了。”原来姑娘与剑客相识。专门来找他的。
“小姐”剑客拱手道:“钱,在下的确是收了,但是这些钱只够做一件事,而小姐要求似乎多了一件,这一件又颇为棘手,倒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了。”
“哼!”姑娘想说什么,但是看了看裁缝,忍住了没说。
就在此刻,裁缝忽然定了定神,表情再次紧张起来,然后对两人道:“我的客人来了,我需要离去一段时间。”
“好”剑客微笑的回答,然后看了下姑娘,似乎又有些忧愁。
裁缝背着手,走入了雨中。
“你不跟去看看么?”姑娘似乎有些担心裁缝。问了下剑客。
“他去给丑姑娘量衣服去,我们为何要去看。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,要面对的问题。”
“那你要怎么面对。”女子低下了头,娇娇欲滴的眼波着实让人心神颤动。
“这”剑客本来严肃的脸上又漏出了一些慌张。
夜色已深,雨又大了一些。裁缝迎着一队人走了过去。只见这一众人带了两辆马车,骑着马从林间小道缓缓行来。
裁缝从腰间抽出一柄奇特的软剑,这柄剑居然一直缠在裁缝的腰间。
只有那么一瞬间,有一束光从剑刃上反射到了对面一个人的眼中。
“注意!”人群中当先看到裁缝的人马上勒住缰绳,从马上跃下,抽出来自己的长剑,后边的人见状迅速拿出武器。
“大胆!”当前的人从夜色中走出,定睛一看,原来是一个军士武将。
裁缝完全无视武将的吆喝,反而走的更快,原来裁缝武功了得,身手十分矫健。 军士中有一人张弓射向裁缝,裁缝不避不躲,只将剑斜挑,箭镞就拨到了一边。只一刹那,裁缝与众人就交战在一起。
裁缝只几剑,就将带头的武将砍翻,后面的军士都十分惶恐,但军令严明,没有一人退开,其中也不泛高手。只见一人抽出朴刀,一看就是练家子,与裁缝刀剑相见,数十招不落下风,裁缝似乎没想到对方人中有这样的高手,眉头紧锁。
雨水声渐大,剑客和女子在棚中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何事。
军士人虽多,但都无法插入两人的斗阵中。裁缝的剑法十分凌厉,但是裁缝的招式似乎有些不够老练,而军士的刀法虽然质朴,但刀法浑厚,修炼的更扎实。二人不相上下。只见裁缝雨中剑花飞舞,时而纵身跃起下劈,时而俯身斜刺。军士刀刀破解,时而还能反攻数招。
就在二人斗到乌市招时,军士中又有一人提着朴刀踩入战局中。只见此人刀法与之前的军士无二,只是更年轻一些。
“好!”老军士大喊一声,跟年轻的军士合力起来,阵势更盛。
裁缝这下落入下风,更是着急。剑招反而更浮躁一些,有了些许破绽。果然,没出三招,左臂就挂了彩,也不知是哪个出手打中的。
裁缝心想要遭,边斗暗自盘算“看来有些失策,现在若还留着绝招杀那人,自己反而先不能保命。”裁缝想到这,似乎剑法又稳了一些。他观察二人刀法虽然稳健,但速度并不快,如果自己能舍己使出那招,先将对方斩杀,自己才能保命。
就在众人酣斗之余,裁缝突然身法奇怪一变,不知如何将剑刺穿了年少军士的咽喉!
突变之下,周围的军士不论伤痛还是疲惫都僵直的看着这惊人的一幕。
“我的兄弟啊!”年长的军士顿时停下手,扔下朴刀,抱住了还未倒下的军士。裁缝听闻,突然心里一震,原来这两人是兄弟,怪不得武功招式能如此融洽。
虽然咽喉中剑,但并未立即死去,只是无法说话,他忍住疼痛,看着哥哥的眼睛。军士痛苦的一言不发。雨水已经将他的眼泪冲掉。活着说他的眼泪冲掉了雨水。
“一点红!是你”,只见旁边的马车上,居然下来了两个人,一个是说话的人。他旁边还站着一个浑身锦衣的人。
裁缝本来对自己杀掉年轻军士有些困惑和悔悟,但他看到这个人,立即睚眦迸裂:“你这个狗官!我要取你性命。”
锦衣人笑道:“没想到,居然真的有这样的剑法,只是不知道为何之前没见你的家人用到,倘若有那么一两个如你般身手的人,我可能还没那么容易得手。”
“原来是你!是你将我全家二十三口人尽数杀掉!今天我就一定要来除掉你二人!”裁缝说罢奔向二人。
众军士正欲挡上来,锦衣人伸手止住。
只见裁缝不再保留绝技,再次使用那一招“一点红”,原来在雨中没有看清他的身法,此刻众人看见他以剑抵住地面,然后用力压下去,软剑瞬间压成了一个直角,裁缝迅速的转身,借助转身的力量和剑势飞身刺向锦衣人,只是这一连串动作非常快,快到让大家似乎根本看不清。
锦衣人有些惊讶,但马上又做镇定,锦衣人千钧一发之际,左右手同时抽出三尺短剑,交叉在前,双腿不停变换步法。
这一剑并未刺到锦衣人的咽喉。裁缝见一招不成,迅速变招,锦衣人一一化解。
只见大官在旁并未有任何紧张,对着酣斗的裁缝大声说道:“成自古!你不能怪本官,谁让你不得体会上意,不愿意交出怀冰玉。王爷出五十万两白银与你,你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。”
成自古听到这更加气愤,但是对手太强,根本无法回话。
“本来本官好言相劝,知道你顽固不化,用了些贿赂给你的好友,让他引你离家。再好言劝你的家人。岂知你全家人都如此固执!”
成自古无法答话,但是锦衣人似乎仍然游刃有余,继续说道:“你那儿子也不听话,用了不少手段才把藏玉的地方说了出来。”
成自古听到这惨叫一声,岂知不但起不到作用,还连续被锦衣人刺到数剑。浑身都是血迹。
那官又笑道:“你的夫人和姑娘,性子更硬,所以我用了些软手段”,边说边比划了个下流的手势。待还说想下去,成自古怒气暴增,大吼一声。又使出了绝招,只是体力渐渐不支,武功反而无法施展。锦衣人又伤了他数剑。成自古再也坚持不住,半跪在地上,只是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官。
锦衣人并未击杀成自古,而是收起来了两支剑。
成自古已经重伤无法站立,挺直上身一字字怒问道:“既然拿到了怀冰玉,为何要将我全家老少尽……数……斩……杀!”。
“因为令女说了一句话!”官人说道。“她说就算我们羞辱了她,只要她不死,她就要杀本官。”
“我之前打听过,成自古,你祖上是江湖出身,秘传了一套剑法,只是世代为了脱离江湖恩仇,不让子嗣修炼。”
“不可留下后患,必须要杀。只是没想到,走漏了你一人,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了这套剑法,倒是另本官刮目相看,幸好你修炼不足,不然本官可是睡不好觉了。”
锦衣人一脚将成自古踢倒,重重的把成自古的脸踩到了泥泞中。
锦衣人对官人坏笑道:“已经活不过三刻了,让他在被恨折磨到死吧”
众人抬起死伤的同伴,又消失在雨夜中。
“你听!”剑客对着女子说道。
“是马车声!”二人隐约感到远处树林里有一队人在行走,这些人并未绕道棚子处,而是继续向前行走。
“这些人可能是裁缝的客人,可是裁缝没有回来。”女子疑惑道。
“不对”剑客凝重了些。“穿上蓑衣跟我来。”
剑客带着女子并未迎上这队人,而是沿着泥泞的轮印相反方向快速奔去。
雨渐小,当二人赶到,只见成自古已经失去了知觉,趴在泥泞的地上。
剑客摸了下成自古的颈部,发现还有一丝脉动,当下伸手在成自古百会穴传功续命。
成自古缓缓睁开双眼。
“阁下,你深受重伤,恐怕……”剑客低头道。女子看到成自古身上都是剑伤,恐惧中也有哀怜。
“少侠,谢谢你,老天不公,事已至此,我无话可说。你们速离去吧。”成自古奄奄一息道。
剑客若有所思:“你是好人么?”
“哈……呃……”成自古想笑已经笑不出,小声道:“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好人,但是那些人,如果不是坏人,这世上就没有一个坏人了……”
成自古断断续续的说出了来龙去脉……
成自古乃泰岳一点红成柏圣的后人,成柏圣在江湖上只出现了短短一年,这一年成柏圣用自创剑法,打遍天下无敌手,可也得罪了许多人,虽然他本人武功登峰造极,无人可伤,但他的妻子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,被仇家杀害。
成柏圣痛苦不已,再不愿涉足江湖恩仇,并觅得深海寒玉-怀冰玉。此玉含在死人口中能保不腐。于是将玉放入妻子的口中,藏于极北之寒。并将自创剑法封存在夫人的棺中。告知子孙,只可祭拜,不可再入江湖。
谁知成自古这一代人,被当朝王爷得知有次宝物。令手下豪取抢夺。这才有了成自古此时的惨案。
雨已经停,月亮渐渐从云雾后现身。
“我是一个收人钱财为人办事的人,你付给我钱,我帮你做一件事”剑客冷冷的说道。女子眼神中带着一些怜悯,也带着一些担忧。女子头一次见剑客这个眼神。
“谢谢少侠,我想不用了,不论给你多少钱,都是让你送命……”
“人为财死。”剑客从成自古怀里掏出了二两碎银。握紧了那把破剑柄。
成自古还想说什么,但已经闭上了眼睛。
“云朔!”女子喊住了剑客:“我回云阙门等你。你还欠我的事没做”
剑客停了一下,回头微笑道:“好”。
翌日,云阙山下的小路上,朝廷命官死于非命,头颅被悬挂在马车上,而其他人已经不见踪影。
少女远远的看着,眉头紧皱,“他究竟去了哪里?”少女喃喃自语道。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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